第八章 当局者与旁观者(下)-《帝国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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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其所言,若是大军转向,去年收复的漳州、泉州两府必定陷落,就算中左所有水师护卫,清军一时奈何不了,但是潮州的控制区也将要重新面对三面夹击的险恶环境。一旦潮州不保,那么就意味着陈凯和郑成功拼死努力了五年所收复的失地的全面沦陷。而这,就只是去赌一把李定国能够拿下肇庆,这只怕是有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干的傻事吧。
“闽南的战略不能变,倒是竟成,你都已经把舰队堵在了尚可喜的家门口,也是如我这般心存顾虑?”
和郑成功的决定一样,陈凯也不打算去援一把李定国,唯一不同的是,郑成功写在手心的是“不能去”,而陈凯这边用的则是“没必要”,仅此而已。
郑成功出言问及,陈凯点了点头,旋即回答道:“大木,还记得前几日我曾与你聊过的那桩衡阳大捷吗?”
衡阳大捷,在粤东和闽南的陈凯、郑成功二人皆是在正月里就得到了消息。与其他的地方无二,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在反复确认过后,自也少不了欣喜若狂,为这场打破了满洲八旗不可战胜神话的大捷而欢欣鼓舞。其区别,无非就是陈凯假装了不可置信一下下,而其他人是真的不可置信罢了。
消息是从广州和福州传过来的,而非是沿途流传,显然清廷的各地官府对于此事得到消息的速度要远胜于寻常人。但是,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着比较切合实际的说法,很快就变得越来越玄幻,从一个尼堪开始,到清军高级军官团灭,再到八旗军损兵破万,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那支八旗军主力部队全军覆没的夸张。
谣言止于智者,奈何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更会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清军残暴不仁,恨他们不死的自然是大有人在,甚至可以说是普遍性的现象。只可惜,陈凯身在其中,但他看到的却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永历四年到永历六年之间,虏定南王孔有德所部扫荡广西。从我们的情报分析,孔有德实际攻陷的只有广西中部和东部的桂林、梧州、平乐、柳州、浔州以及南宁这六个府的区域,而西部的那些府县则依旧控制在王师以及那些土司的手里。”
“桂林大捷后,西宁王收复了这六个府的失地。但是随着八旗军主力南下,西宁王受召北上迎敌,广西空虚,定南藩的残兵败将们先后夺取了梧州、平乐以及桂林的三府之地。也就是说,一场桂林大捷打下来,西南王师实际上夺回的失地也就只有柳州、浔州和南宁这三个府的地盘。”
桂林的消息是前几日刚刚从陈奇策那边传来的,而陈奇策则是透过与广西那边尚有频繁联系的连城璧那里得知的,当是不会有错。
“西宁王阵斩尼堪,极大的振奋了人心士气。这一点,咱们在中左所也是能够看得到的。但是,那支八旗军的时机兵力损失有多少,虏廷不提也就罢了,就连连城璧对此都是绝口不提,显然是少得可怜。而从西宁王战后次月便放弃衡州府来看,以着他的主力部队对上那支连主帅都被他杀了的八旗军残兵,却依旧是抗衡不了,那一战的真实伤亡数字可想而知。”
郑成功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并没有问出什么陈凯为什么要纠结真实伤亡数字的傻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八旗军再强,也有一个最大的弊病,那就是丁口数量太少。
具体的,郑成功不知道,但陈凯却在后世的记录中看得清楚——入关之后,满洲八旗的旗丁数量立刻跌破了五万大关,后来几次大战过后,无论是胜负,甚至哪怕是打赢了,其损失的八旗军数量也不在少数,旗丁人数始终在下降。作而为满洲八旗的臂助,蒙古八旗的旗丁数量早在皇太极时期就很少,两万多人,这是饱和数字,入关之后也在下降。
至于汉军旗,入关时的一百四十四个牛录,每牛录两百兵,也就是两万八千八百兵。和满蒙八旗不同的是,关内尽是汉人,更有汉人降将降卒,汉军旗一度膨胀到三百个牛录。但是与入关前的“陈汉军”不同,这些“新汉军”的牛录绝大多数都是不满编的,仅仅用来安置降将而已,其兵员总数也远远达不到六万这一大关。
衡阳一战,主要是满蒙八旗参战,汉军旗是从辅的。李定国斩了一个亲王,外加上一个一等伯议政大臣,剩下的军官则基本上都只是中下级的,更有不少侍卫、护卫凑数的。如多罗贝勒屯齐、巴思汉,贝子扎喀纳、穆尔佑,固山额真韩岱、伊尔德、阿喇善这样真正统领大军的高级将领们则全须全影的带着“残兵败将”有恃无恐的撤回了长沙,完全没有伤筋动骨。等到李定国先后放弃了衡州府和永州府时,他们也紧跟着便接盘了这两个府的地盘,根本不给孙可望以任何机会。
“击败了清军之后,西宁王不光是没有收复早前放弃的常德和长沙两府,连衡州府也很快就放弃了。这一遭西宁王东进,估计他驻军的永州府也得丢。即便不算那永州府,一场大捷打下来,也同样是丢了六个府的地盘。须知道去年的大反攻开始时,王师一度收复了将近两个省的区域,现在真的到手的就只有六府一州之地。”
“六府一州,看上去似乎也不少,但是去年的大反攻,西南王师出兵不会低于二十万,哪怕只在湖广和广西战场上也有十八九万大军。如此规模,征战半年,光是在湖广和广西两个省的区域就先后打出了靖州大捷、桂林大捷、辰州大捷以及衡阳大捷这四场大捷,歼敌数量不低于三万,还外加上两个虏廷的王爷。回头再看看,六府一州之地,还多吗?”
吃了一大口,吐了一半出去,这还是赢了的情况下。若是败了,其结果可想而知。相较之下,同样是去年,郑成功以三万兵扫荡闽南,收复两府之地,因为他当时的计划就是夺取这两个府,好让中左所成为腹地。而陈凯那边则是战略防御状态,最后也占了一个县的地盘,虽说是少了,但是战略目标都达成了,起码不像是西南明军那般,最初的目标是四川、湖广、广西三个省,一度也打出了效果,结果打赢了还要丢地盘。
“衡阳大捷,从战术的角度分析,西宁王设置圈套,引清军入瓮,最终伏杀鞑子王爷尼堪,此诚辽事以来未有之大捷。但是,从整个西南战局的战略角度分析,这一战其实是亏了,甚至如果不是西宁王杀了尼堪的话,亏得还要更厉害!”
捷报传来,能够听到的皆是对李定国的歌功颂德,奈何陈凯对此并不乐观,向郑成功分析的时候,也同样持着这般论调。当然,也仅仅是对郑成功而已,于旁人,他也不好太过打击那些抗清人士和明军将士们的积极性。
郑成功默默的回忆着陈凯的那些话,试图从中探求到陈凯的想法根源所在,但却始终不得要领,模模糊糊的总觉着这场大捷里透着些许怪异,但是始终找不到那根线头在哪,直到陈凯将那番话继续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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